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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国然:游泳

四十多年前,村后的沙颍河仅有一百多米宽,用我们村水性最好、绰号“水猴子”的于心勇当年的话说,站在河南岸撒尿,一使劲就泚到了河那沿。

当然,这话是吹牛逼,一个村的小伙伴没有一个人见他做到过,从来没有。不过这家伙的水性倒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先说他踩水吧。在我们所有人的评价标准中,游泳级别由低到高依次是打嘭嘭、侧泳、仰泳、踩水。而踩水又按级别划分为双手和脚并用、一只手和脚、双手举起仅用脚。十二岁的于心勇能双手高举过头,托着自己的破背心烂裤衩,外加一双泡沫塑料拖鞋,双脚踩水,无论雨天后河水涨多大,流速多快,他气定神闲,用好似在田野里放羊那种悠游姿态,从河南岸游到北沿然后再游回来,衣服一滴水不带沾上;再一个就是扎猛子,这家伙几乎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只见他当着我们大伙的面,手一捏鼻子,模仿着我村爱唱古书的刘三爷的口气说声“我去也!”,头往水里一沉,便不见了踪影,开始还能看到他潜水的地方往河心去的方向冒出一串水泡,之后就是一点痕迹也看不到了。

漫长的等待。寂静,像一条花白的水长虫紧紧缠住我们每一个人的心,大家紧张的喉咙眼里像卡住了鸡骨头,呼吸仿佛都停止了。犹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有人绷不住了,小声嘀咕:“不会卡到沙礓窟窿里去了吧?”他的话好像热锅上泼了油,仿佛“呲啦”一声响,大家伙几乎同时抬起头,焦灼的望向河心。这时,远远的河中心,“哗”的一声,平静的水面突然裂开,一个黑乎乎的脑袋猛的钻出来。

“于心勇!”

“于心勇!”

“于心勇!”……所有人顿时兴奋得欢呼起来。于心勇手一抹脸和头发,猛的一甩,一串水珠甩到脑后,嘴里也同时吐出水泡,他似乎很得意的扬手一指北岸,头一沉,又钻进水中。不一会儿功夫,我们就看到于心勇站在北岸的水泥台阶上,挥舞着双臂向我们呐喊。白花花的阳光照耀着浑身黝黑的他,就像照耀着一座坚硬的铁塔。

直到这时,我们忽然明白,于心勇吹嘘的那泡尿其实就是他自己。

在村里威望极高的刘三爷,看过于心勇的游泳本事后,手捋着雪白的胡须,连连点头,说:“这孩子!真是水中蛟龙!他要是生活在大海边就好了!”

刘三爷的话博得大人的一致肯定。现在想来,那时长辈们对孩子下河玩水游泳睁只眼闭只眼,一定程度上与这种观念有关。虽然在河里玩水风险很大,但是培养孩子们敢闯敢拼搏的精神却分外看重。我清楚的记得,我六岁那年的夏天,父亲第一次把我领到河边,鼓励我下到河里去。看着一漾一漾晃动的河水,我害怕极了,胆怯得迈不开步子,结果遭到父亲的严厉呵斥。眼看实在逃不掉,我只好咬紧牙关,屏住呼吸,慢慢趟进水中。还好,河水温凉顺滑,比在酷热难耐的岸上舒服多了,虽然有水流的冲击,但只要水不漫过胸脯,双脚还是能像在陆地上一样稳稳站住,并且感觉冲击到身上的流水仿佛母亲的手掌,柔柔的,软软的,让人心里格外踏实。

父亲满意的点点头,开始教我游泳的入门技巧——打嘭嘭。父亲说,身子往水面上一趴,两只手同时划水,两只脚不停的拍打水面——嘭嘭嘭,人不但会漂在水面,还能往前走。

我知道父亲不大耐得住性子,他教的东西我必须顶多两遍就要掌握住,否则轻则挨骂,重则挨揍,尤其是在这河里面,还脱得赤条条的,肯定跑不掉,揍起来也顺手。所以,我学得特别认真。还好,两遍过来,我就就像条活泼的小狗,在水面上自由游动了。嘭嘭嘭——嘭嘭嘭——,我的双脚使劲拍打着水面,水花四处飞溅,雪花一般纷落的水珠中,我偷偷瞄一眼父亲,看到父亲年轻的脸上漾起难得的笑容。

也许,父亲觉得一切尽在掌握,才展现出由衷的笑意,然而很快发生的一切,我想父亲一定会大失所望。因为他鼓励我打开潘多拉盒子的那一刻开始,多米诺骨牌就一张接一张倒下了。仅仅几天之后,胆子变大的我已敢和小伙伴们一起下河了,再不用小心翼翼看父亲威严的脸色了。小伙伴们中间有年龄大我几岁的——其中就有水猴子,有和我一般大的。在伙伴们悉心调教下,我的游泳技艺进步飞速,侧泳、仰泳、扎猛子……很快都掌握了要领,唯有难度特别大的踩水,我没有学会——也没人愿意教我,那要下到深水里才能学,太危险了。该教啥不教啥,伙伴们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着呢。

学会游泳技巧的我变得越来越野,只要天一热,就和伙伴们下河,并且长时间泡在水里,直到把手皮泡的又白又松,才恋恋不舍爬上岸。我们不但游泳,还别出心裁玩各种花样:站到码头行驶的渡船船头往下跳;暴雨天后河水大涨,漫到岸边的柳林时,抓住垂到急速流淌水面上的柳枝荡秋千;每人抱一块木板,跟着水猴子,大孩子在深水处,小孩子如我在浅水处,顺着流水往下游冲刺……直到有一天,我们为我们的野性付出代价为止。那天,我们一群十几个小伙伴,在河里游了几圈后,感觉无趣,有人就提议,码头上的渡船在那儿停着也是停着,咱们扎猛子过船玩儿咋样?大伙感觉很刺激,齐声说好。于是我们扎着猛子,一个挨一个从三米宽的船底下钻出去,钻过来,玩得不亦乐乎。也不知道在第几个回合时,一个名叫河营的小伙伴久久没有从船底钻出来,水猴子最先感到不妙,急忙喊着我们一起动手,奋力把渡船推开,可是下面空空如也,河营仿佛河中珍稀的嘎牙鱼不见踪影。

我们慌了,像炸窝的麻雀纷纷哭喊着,爬上岸去找大人。那时生产队还没解散,一个村的男劳力都在队长指挥下,在西边地里给玉米苗松土施肥。惊闻噩耗,队长立即下令所有人全部下河,手挽着手,腰里统一栓上一根长长的尼龙绳,从岸边一直排到河心,淌水往下游搜寻。大概淌了一里多地,个子最高的殷国学大哥(不好意思,他比我父亲年龄还大,但与我同辈),猛然感觉脚下有团东西阻挡,随即脚一挑,手一托,七岁河营光溜溜的小身体就被搭在他的肩头。

抢救河营时我们所有小伙伴都在场。河营奶奶,一个瘦小干枯像树干似的老太太,抱着河营的躯体哭得昏天黑地,几次昏厥。先是抱到村诊所,曾照志医生诊断一番后,沉重的摇了摇头。人们都不死心,按土办法,把河营瘦小的躯体搭到生产队的黄牛背上,在西边地的路上慢吞吞走了好多个来回,看看没有缓和迹象,又揭下队里灶房的大铁锅,翻过来,凸底朝上,把河营躯体趴上去,使胸脯和肚皮像贴玉米面饼一样紧贴在锅底两边。大约半个时辰,河营还是没像人们焦急期待的那样苏醒过来。终于,人群中响起像暴雨降临似的震耳欲聋的哭声,河营奶奶仰面直挺挺倒了下去……

事后,所有参与玩水的小伙伴都被自己父亲狠揍了一顿。父亲红着眼睛,抽下我家院中棚子顶的细竹竿,抽得我鬼哭狼嚎;水猴子更惨,他父亲是队里使唤牲口的车把式,手里常年不离赶牲口鞭,就举起顺手的纯牛皮鞭——又粗又硬,狠命抽水猴子,抽得水猴子浑身青一道梗,红一道梗,每一道梗都渗出血丝,疼得水猴子满地打滚,哭声像鬼叫似的。

刘三爷知道后,没去劝阻,而是严肃的说:“小马驹再好,下地也要戴上嘴笼头,要不然乱啃庄稼咋办!”

日光如梭,四十多年光阴转瞬即逝,威望极高的刘三爷早已作古,曾经年轻的父辈们个个年过古稀,变得须发皆白,牙齿掉光,皱纹重叠,接近一米九多像山一般伟岸的国学哥腰弯成九十度,即使与十一、二岁的孙子说话也须仰望。当年与我年龄相仿的孩子们即使小的也年愈半百,可是,面对拓宽到二百多米的沙颍河,仍然毫无惧色——再游它一个来回还是没事!将届花甲之年的水猴子豪气冲天的说。说这话时,他正扯着六岁孙子的小手从河边游泳归来。

是啊,生命可以一个接一个凋零枯萎,而那种征服万物的精神却会与天地长存。因为只有这样,人类才能生生不息,才会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繁华奇迹,这,大概也是生命的非凡意义所在吧!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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