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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静:遥远的亲情

那年国庆,随先生去四川探亲,一家三口在绵阳的公公家里住了五天,期间最难忘的是和梓潼二伯一家相处的点点滴滴。

二伯家在梓潼乡下。盘旋在青山之间的如带的公路、金黄的稻田、慵懒的水牛、如洗的天空、桂花香味的空气都让我迷恋不已,巴山蜀水原是这样的美不胜收,假期时间紧,自驾赶路,一路上因秦岭的险要、广元的堵车而种下的种种紧张情绪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

二伯的家就座落在这群山环绕下的一个小村落里,山峦郁郁苍苍,山路起伏,茂林修竹掩映着小村零零落落的人家。下车来,我的心就格外的欢喜起来:几大间青瓦屋呈“丁”行掩映在高大茂密的树荫间,连着屋檐搭着长长的走廊,摆着一些藤椅,没有围墙的院子里还有着我已经分不清时令的各色蔬菜,十几个大冬瓜爬在高高的架子上,自在满足的样子。从某个角落里传来母鸡咕咕的叫声,儿子已经带着堂哥家的小黄狗在院子里撒欢疯跑,远处是收割后的金色稻田和苍翠连绵的群山,林木茂密,轻雾缭绕,听到动静的二伯和二婶从屋子里早已笑眯眯地迎了出来。

已经近八十的二婶是个小巧的老太太,笑眯眯的,也不说话,寒暄间回屋拿出几张照片来给我们看,却原来是我们一家的,正惊奇呢,腰板硬朗的二伯就笑眯眯地指着我说,你的名字叫庄静,我们都知道你!我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被人记住名字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但被一个从未谋面的高龄老人如此清晰地叫出名字来,却是真真切切的第一次!我的心,刹那间就异常的温暖与感动起来,忽然间,就有了回家的感觉。

说笑间,二婶就一碗一碗地端上了自酿的醪糟汤圆,大大的一碗,我吃得格外满足,连里面平素不吃的荷包蛋也一口一口地品着吃完了,挑食的儿子也吃得小脸红扑扑的,二婶笑眯眯地看着一家人:儿子、媳妇、女儿、女婿......一副满足的样子。

阳光真好,照在身上暖暖的,听着一家人的欢声笑语,在稻香味道的微风暖阳里,倚着小小的藤椅,我竞熏熏然地睡着了。

晚上的聚餐十分隆重热闹,川菜和传说中的一样美味,让我胃口大开,平素滴酒不沾的我,替喝的满脸通红的先生代了一杯酒,竟也不醉。

晚上兴奋的一家人不停地合影,一大家人自愿组合照得欢天喜地的,先生提议二伯二婶合影,于是对好镜头,大家就一起喊:一二三,茄子!咔嚓!这时但见二婶慢半拍地笑眯眯地举起两个指头做“OK”状,大家一看笑翻了,直喊:不行不行!精彩的部分没有照上,重来重来!于是,一二三,茄子!咔嚓!二婶又一次慢半拍地举起两个手指做“OK”状......大家顷刻间笑疯了,又嚷着重来,再照,又是一个慢半拍的“OK”!而且这期间,二伯一直都是一幅很沉稳的样子配合着二婶,二婶呢也一直都是笑眯眯地任我们指挥!不能再照下去了,一家人扑在沙发上、别人的身上笑翻了天......

第二天一家人都聚在二姐家里吃饭,二姐家周围是金黄的稻田,稻浪翻涌,秋色旖旎,美得像一幅画。席设在家中,大家一起动手,都是地道的川菜。正吃着呢,瞥见二伯在给二婶夹菜,一连夹了好几筷子二婶却只管低了头乖乖地吃,一时看呆了,忍不住低声对旁边的二姐说了一句:二伯对二婶真好。二姐告诉我,二婶穿的衣服都是二伯亲自买的呢,嫌孩子们买的太素了,身上穿的那件就是二伯买的。我看见二婶灰色的马甲里面是一件漂亮的红色线衣,近八十岁的老人,在我的心里真是漂亮恩爱的一对。

席间听先生说,76年前后曾随父亲从新疆回梓潼探亲,走前二伯宰了一头大肥猪,自己舍不得吃,让他们一家人带回去两大桶猪油和一大包腊肉,回疆后先生一家人吃了很久。回想那个年代,物质匮乏,二伯一家亦是四个孩子,两个半大小子也正是能吃能喝的年纪,二伯的慷慨有爱,让先生感怀不已。

临行时,害怕别离场面的我先躲进了车里,看见二婶在窗外,我摇下车窗和她告别,二婶却拉开了车门,把我拥在怀里,平素少言寡语的她搂着我,在我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孩子,好好过日子啊,平平安安!一刹那我的眼泪就滚落了下来,在这遥远的异乡,这慈母般的悠悠亲情让我感动和难舍!

回来后的日子,我在电脑上翻看此行的照片,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二伯和二婶这一对长者的身上,这一对平凡的人,让我敬爱!想起初见二伯喊出我的名字带给我的震撼和感动,想起祭祖期间老人家以近八十高龄之身一路陪伴我们买香烛的细致辛苦、想起牌坊前告诉我们先祖明景泰三年自湖北孝感游宦至梓潼定居并祖业兴盛的点点滴滴、想起二婶忙碌却从不唠叨的身影、还想起他们为我们装满了袋子的山核桃,想起二位老人的相亲相爱、想起先生多次提起的小时候二伯对他们一家的关心照顾......那些曾经数次被先生提起过但一次次被我忽略的故事终于在我的心底渐渐清晰和生动了起来。

当我翻出这段旧文字的时候,二伯和二婶已经离开我们好多年了,愿天堂有爱,二老在天堂安息。重温这遥远的亲情遥远的爱,忍不住泪湿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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